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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aron 警告:本评剧透严重,读者谨慎。 注:本评中的Fate/Zero采用“澄空学园”字幕版。 一、暗黑母题 Fate/Zero(以下简称F/Z)是一部符合成人动漫标准的作品。与俗常见解不同,这里所谓“成人”,并不仅限于十八禁。恰恰相反,F/Z甚至纯洁到了连一个带有性暗示的定格画面(EVA中则有大量这种画面)都吝于给出。尼尔•波茨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提出,将童年与成人世界区分开来的是“秘密”的概念。有一些被认为是专属于后者的、不适于向儿童公开的秘密,这些秘密按社会公认为合宜的节奏逐渐向儿童披露的过程,也就是他们长大成人的过程。带有H属性的十八禁内容确实是这样一种“秘密”,但这充其量只是一小部分肤浅的秘密。真正有必要向儿童和少年人隐瞒的更深刻的内容是这个世界的暗黑本质。鲁迅认为他的那些老成文字并不适合年轻人,年轻人应该读些轻松爽快、慷慨激昂的东西,像他的论敌林语堂、闻一多辈的作品。刘慈欣在《地球往事》三部曲中描绘了一幅空前壮阔的暗黑宇宙图景,他实际是想说,比起三体人和茫茫夜空中潜藏的其它种族,丝毫不谙宇宙“秘密”的地球人类只是孩子——他们还没走出智能生命进化的童年。 康德说过一句为刘慈欣颇为不屑的名言:有两样东西让我深深敬畏,那便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大刘说:他只敬畏前者。事实上,这句话并不一定如他想的那样浅薄。人类的伦理判断和道德实践行为,如果放在极端情境下测试,也会表现出一如头顶星空那样复杂到令人迷惑的特性。“心中的道德律”这一概念,如果稍加改造,就不一定非要暗含一个事实/价值的二分法,而是完全可以如“头顶星空”一样,指称一个自然客观的现象。如同一个概率律精确地指定一组随机试验结果与出现频次的映射关系,使不存在其它可能误解。道德律就像这里的概率律,它指定人类行为和它们的道德含义之间的映射关系,但它并不就是这些映射关系本身。在这个意义上,它取得了与头顶星空一样的、其不可理解之处在于可以理解的效果——也即令人敬畏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之所以将这两样事物并列,是因为康德作为一个终生以调和理性与信仰为职志、要理性为信仰留余地的哲学家,深知二者同为宗教感的心理起源。在牛顿科学革命以前的数千年,无论东西方,头顶的星空总是与心中的道德律呈一种耦合关系。只是自那时以来,文明世界经历了一个“祛魅化”的过程。原先合二而一的敬畏感逐渐被相互剥离,最终演变成两条道上跑的车。二十世纪初,现代恐怖小说的鼻祖洛夫克拉夫特以一系列相互关联的中、短篇构造了一个今天被称之为“克苏鲁神话”的设定体系,藉此表达了祛魅后觉醒的现代人类对一个不再与心中道德律有关联的冷酷无情宇宙的认知。洛夫克拉夫特奏响的先声最终成为二十世纪幻想文学的一大母题,克拉克-刘慈欣的古典/新古典主义科幻,就是对这一母题更为宏阔、精深的发挥。 可以说,在当代的“暗黑系”亚文化类型文艺潮流中,存在一个可以名之为“洛夫克拉夫特-克拉克-刘慈欣”的范式,它当仁不让在这一潮流中占据了统治地位。在这一过程中,另一潜力巨大并源远流长的范式被遗忘了,那就是源自古希腊的“命运”范式。在后者那里,“天地不仁”的形象并非通过茫茫宇宙中遍布的不为人知力量的客观冷酷得到强调,而是反求诸己,通过造化弄人,通过人被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和控制的、经常带有恶意和嘲弄的力量所摆布这一强烈的内在心理感受得到呈现的。这种使人的所得与所愿正相反对的力量,人们习惯称之为“命运”,或“命运之神”。对人类来说,它是与头顶星空这种自然神论范式的“造物主”、“造物之神”一样无法理解的、并且愈是持续深沉思考就愈是感到惊奇和敬畏的两大力量之一。 很明显,无论是克苏鲁神话中的古神,还是太空奥德赛中人类在月球基地发现的神秘黑石方碑,抑或是扑向地球的三体人及他们身后如黄雀之于螳螂的其它文明种族,统统都可归属于“造物之神”的范式。这一范式的精神实质在于强调人类对未知的恐惧,强调人在一个超越自身直感的时间-空间尺度上体会到的渺小感,强调追溯到逻辑尽头推出的那个名义上的“大设计者”行事的诡谲莫测,强调宇宙唯物主义性质的、天行有常的纯然自在客观和无动于衷。例如,食物链就被认为是这样一种天道,而捕食关系也正是一种合乎天道的关系。在这种力量面前,宗教感的萌发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只要想想地球三体组织(ETO)直接以神之名称呼三体人,以及降临派的存在等等事实就可知道了。 在另一些幻想文学作品,例如“九州”奇幻系列的世界观设定里,这两大范式被整合为一:造物之神同时也是命运之神,它们被称为“诸神”。它们既带有居高临下、冷眼静观的特点,同时也是像棋子一样摆弄人类的manipulator. “墟-荒创世说”的设定既带有受二十世纪物理学、宇宙学,特别是“大爆炸假说”启发的明显痕迹,又通过将大爆炸后的碎片凝聚而成的星辰设定为实体化的精神也即诸神的手法,宽容地为另一种范式保留下位置。于是,这一创世设定成为折中主义和二元论的。尽管如此,九州的创作者们在展开TA们的故事时,仍大体上走了“命运范式”的路数。这是因为,一方面,在一部作品中同时贯彻两种范式,会让人产生一种穿越和错配的荒诞感;另方面,奇幻异于科幻的本质规定,按特德•蒋的说法,在于魔法并无科学的可重复、可验证特性。它是建基于个人灵性素质的。因此它天然比科幻有更强烈的个人品性诉求,更多的个人关怀,也即更符合主流文学的口味标准。当骑桶人在《九州•珠沉记》的编辑按语中夸赞说,这个短篇足可以作为大学戏剧课堂上“三一律”的教材时,他显然体会到了这一点,即奇幻,较之工业革命后才出娘胎的科幻,更能接续古希腊悲剧的传统。在这个意义上,也许可以说,命运范式是“暗黑系”的古典母题,而造物范式则是它的现代母题。 巧合的是,在F/Z E13中,Caster与雨生龙之介的对话即表达了与上述二元论世界观类似的见解。吉尔斯•德•莱斯在吕克•贝松导演、米拉•乔沃维奇主演的电影《圣女贞德》中被塑造为一个能干、忠诚、冷静的好小伙子,那也正是彼时的他在历史上的真实形象。然而由于贞德的死,他的后半生经历了一个典型“黑化”的过程。在他看来,贞德之死证明了Jesus is a lie. 神根本不是公正的裁判者,他并不惩恶扬善,他是冷漠超然的,而非像经文所说那样是爱人类的。因此他要作恶,他要用恶行证明,神的爱人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和谎言。对此,龙之介却有一套新鲜的看法,他认为,神一定是在创作一部有六十亿角色的长篇小说,并写得乐此不疲,如果不是爱人类,怎么能做到这点呢?作者与他笔下的人物,这是典型的操控者与提线木偶关系的隐喻,好莱坞电影Stranger than Fiction就用了这个梗。从这两个变态虐童杀人狂的对话中可以清晰看到现代与古典暗黑母题的同时浮现。顺便说一句,“蓝胡子”老爷的形象之所以能够如此流行于现代通俗文化,我总揣想与其身上的现代品格有某种关联。如上所见的那套渎神主义观念显然超越了中世纪的平均水准,而直追十九世纪的尼采。 二、宗教气息 F/Z在上述参照系中是明确地属于“命运”范式的。这不仅是因为它大笔直书在其名称Fate/Zero里,更由于全二十五话已明白地连缀成了一个浸透古典精神的大悲剧。作为典型的虚渊玄脚本,它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儿不宜的成人气息,连EVA这种作品中都会偶尔出现的以人物瞬间夸张变形来表现萌属性的漫画技法都极少见。不同于在时间线上接续它的Fate/Stay Night,它压根不属于青春热血系,相反显得规矩而僵硬、保守而正统,透出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命运范式的作品并不一定要求一个实体化“命运之神”的在场,相反更经常地,是不存在这样一个实体化的“命运之神”的。无论“造物之神”还是“命运之神”,都只是一种比拟。正如在“九州”架空世界的创世设定里, “荒”不过是对应于“墟”的概念上的主神,其实就是混沌本身。这也正是对这里所谓的“命运之神”或“造物之神”所应采取的正确理解方式。在F/Z中,圣杯,确切说,是“第三次圣杯战争”后因吸纳了“世间一切之恶”(Angra Mainyu)而黑化的大圣杯,因其恶意曲解胜利者愿望的特性,可以视为典型的命运之神的象征或媒介。 从本质上来说,作为概念之神的“命运”非但不需要一个实体化的外壳,并且连手杖、圣剑或使者(Messenger)这类外在的标配都是不需要的。在一些流行的“暗黑系”网络小说,例如《朱颜血》这类作品中,那个带有恶意的“命运之神”的在场没有假手任何超越的、凌驾的奇迹之物,而完全是通过强大而邪恶反角的阴谋擘画实现的。显然,这样的作品无法归类进“命运”或“造物”这两大范式中的任何一种,它们大概可称为“世俗唯物主义”范式。不同于另两种舶来范式,它们是中国自有的《金瓶梅》传统的继承者。 《金瓶梅》是一部诞生于十六世纪的古典“暗黑系”长篇小说,它大约可以算是中国第一部真正近代意义上的“小说”(个人创作而非民间创作基础上的知识分子加工)。中国第一部小说就是暗黑系的,这一事实本身就饶有趣味。从当代各种改编的新版金瓶梅电影一部比一部“恶”(发三声)的事实就可以看出,广大无良文人深刻领会到这部作品的精神气质和最大魅力就在于“暗黑”。从兰陵笑笑生到罗森一脉相传的这一型“暗黑系”作品的最大特点在于其没有任何彼岸性,它不依赖神谕,完全靠此岸的、世俗的、物质的人心和算计来推动,因而可理解性增加、不可理解性减少,也因而弱化了“命运”脉搏律动的震撼力,弱化了暗黑母题的神性,也即宗教感。这无疑是中国文化的特点使然。 与之相反,日本的动漫作品中却经常流露出浓厚的宗教气息,动漫音乐中的某些小节经常直接透出圣诗的旋律和风格。需要指出的是,作品中的宗教气息与宗教元素是两回事。《圣母在上》这样的作品也有丰富的宗教元素,但我没感觉它有宗教气息。山百合会就是学生会嘛,很平常嘛。教会女校的背景只是用来修饰女性的端庄周正,它是作品功能性的元素。宗教气息却不是功能性的,它是主题性的,是体现精神实质的。一切浸透了宗教感的优秀作品,都是把外在的宗教元素、把具体的宗教(无论是天主教的圣堂教会,还是琐罗亚斯德教的Angra Mainyu)作为装饰,而直抵头顶星空或心中道德律这两大内心宗教感发源地,去表达宗教见解、涵养宗教气质的。F/Z(以及EVA)正属于这样的作品。 三、圣杯战争 在这部暗黑系“命运范式”作品中,天龙八部似的各色人物在冬木这个决战地的舞台上竞相登场,有的怀抱赤裸裸的恶欲贪念,也有的秉持飞蛾扑火似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有人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被一种执念主宰了全部生命。他们的存在意义、生命价值及由此引出的整个人生规划都是奔着这一执念而去、由这一执念得到解释和安慰的。圣杯则是他们各自执念得偿所愿的媒介。因此对执念的追寻变成了对圣杯的争夺,互相冲突的形而上学变成了圣杯战争。反过来说,这场战争是价值观战争。这也正是Rider倡议化圣杯战争为圣杯问答的根据所在,因为真正交锋的本就是互不相容的价值观。 言峰绮礼VS卫宫切嗣, Saber VS Berserker,间桐雁夜VS远坂时臣,所有这些主要敌对CP(请注意Couple这个词的原意只是对子、配对,敌友皆宜,请勿有任何基腐联想)无一不展示了两种生命哲学、两种“三观”的截然对立。言峰绮礼虚无主义的毁灭冲动与卫宫切嗣基督似的救世情怀,Saber的天下为己任的正统王道理想与以Berserker为代表的手下骑士们的疲惫厌倦,间桐雁夜对平凡美好生活的珍惜与远坂时臣履行世代魔术师贵族家族责任的信念,圣杯战争说到底就是围绕这些不可调和的哲学打响的。不错,官方的解释是,这场战争只是作为用以到达“根源”的巨大仪式系统而被设计出来的。但从英灵之座上召唤哪位英灵、在万千人海(甚至不一定需要出身魔术师家族,远坂时臣有解释过)中授予何人令咒,这些,不正是依靠对象的执念——价值信念——的强烈程度而定的嘛。换言之,没有人类三观的冲突,这场仪式根本不可能存在。 圣杯战争作为价值观战争的属性还表现在八对Master/Servant的互文关系,也即某种意义上的相似性中。Saber与卫宫切嗣都是无可救药到不能被人理解的理想主义者;Archer与远坂时臣都是高傲的贵族;Caster与龙之介是小巫见大巫、相见恨晚;表面反差最大的Rider和韦伯却都是为自我超越的梦想——仅仅为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仅仅为见证“世界尽头的海”——而投入战斗。尤其能够说明问题的是,当远坂时臣与Archer表面相似性的幻觉被打破之后,后者重新与在骨子里合他调性的言峰绮礼缔结了契约,仿佛冥冥之中有这样一种力量,它宁愿重新发牌,也一定要使Master与Servant的哲学相匹配似的。 战争进行到最后,不出所料,对决双方是卫宫切嗣(Saber)与言峰绮礼(Archer)这对Master/Servant。这一场面也有一定的隐喻性质,它意味着那个冥冥中的力量有意将两种差异最大、对立最深、最不可调和的哲学之间的冲突安排为终极决战,正如爱丽丝菲尔•爱因兹贝伦回答言峰绮礼的:你和他(指卫宫切嗣)之间是差异最大的了。这两人仿佛人类精神向度的两个极端,一方是彻底的理想主义,另一方则是彻底的无理想主义。言峰绮礼声称自己没有要向许愿机许的愿望,也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需要通过了解别人尤其是卫宫切嗣想要什么,来探寻自己想要什么。当他知道别人的真实愿望后,就把它毁掉。这样看来,他真正想要的,就是毁掉别人想要的。这即是他的执念、他的哲学,Archer称之为“娱乐”。与这种精神发散的、深渊似的虚无主义相反,卫宫切嗣过得是一种高度精神聚焦的生活。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并有着为实现这一目标虽万千人吾往矣的信念、胆识和决断力。他always do the math, 在任何时刻都能迅速计算出为最终理想必须做出的牺牲,并冷酷而果决地实行之。卫宫切嗣VS言峰绮礼,就像“墟VS荒”。前者是高度凝聚的意识,具有意识所特有的强烈的预见性、计划性和执行力;而后者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把前者的努力归于消灭、重归混沌。以开天辟地的两大创世主神的较量做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决战双方,还有比这更能展现这场战争价值观冲突的本质的吗? 四、命运之神 所谓价值观的冲突,也就是道德律的冲突。如果说头顶星空和由其生发出的宗教感天然与“造物之神”有更多联系,那么心中的道德律和由其生发出的宗教感就总是倾向于相伴在“命运之神”的身旁。人类(英灵也曾为人类,并且总是带着在各自时代未了的遗憾现身于这个时代的,其执念正是为弥补这些未竟之憾)为执念而战,狰狞的命运之神却像猫玩弄老鼠一样,肆意拨弄着战场上的生命,不仅仅是使他们的一切付出化归乌有,更要恶意地让其下场与初衷南辕北辙。深爱葵姐、本意是要救小樱与她团聚的间桐雁夜却亲手掐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使行动的本来目的归于虚无;在葬身刻印虫池后,又遭到已然黑化的小樱的冷冷嘲笑。他最恨的对头、那个想借由自己的好学生言峰绮礼合演双簧来谋夺圣杯的远坂时臣,却偏偏难看地死在了这个好学生刀下。哦对了,那把刀还是他赠送学生以证明他完成了远坂家魔术课业的礼物。这些还只是经命运之手拨弄过而遭致讽刺性结局的两个小例子。 最大的嘲弄属于卫宫切嗣。当他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圣杯许下愿望后,已经黑化的圣杯却按恶意曲解的法则给出了一幅他费尽心力想要避免的景象。更反讽的是,从逻辑上讲,这完全是按照卫宫切嗣本人一贯遵循的道德律行事的结果。因此,圣杯拒绝承认自己的应诺有任何问题。卫宫切嗣的道德律,简言之,就是永远在价值的天平上牺牲分量轻的一方,以保护分量重的一方,例如,用牺牲少数人来保护多数人。可是,正是从这个从实用主义角度讲无可挑剔的道德律出发,却得出了悖谬的结果:在三百人和两百人之间选择三百人;在三百人又分裂为两百人和一百人时,又选择了两百人。每一次选择都是严格按照上述道德律操作的,可总的效果却是牺牲了三百人、保护了两百人,最终违背了这一道德律自身。 在这里,一个被集中提出的尖锐道德命题是:正确的目的究竟能否合法化邪恶的手段?至少Saber给出的是断然否定的回答。在目睹卫宫切嗣用卑鄙手腕除掉埃尔梅罗夫妇与Lancer之后,这位骑士王爆发了冲天之怒。也许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与Saber的距离过于遥远,因此卫宫切嗣并没有像远坂时臣那样等待那个冥冥中的力量重新发牌,而是主动选择让更匹配她的爱丽丝菲尔做代理Master。本来,正是手段的相似,让言峰绮礼误认卫宫切嗣为自己的同类,然而现在,圣杯展示的图景却更进一步,不仅是手段,并且二人的行事结果也意外地别无二致:一样是积尸成山、白骨盈野。本应相距最遥远的两极发生了短接,善与恶的界限被彻底模糊了,没有比这种讽刺性结局更能让卫宫切嗣感到触动和震撼的了。作品用了类似《1408幻影凶间》的手法来展现切嗣的震惊和张皇。这种让主人公在快速切换的熟悉场景中穿梭的手法正是那部以斯蒂芬•金原著为蓝本的电影用以进行潜意识发掘和展示人物自我内心冲突的经典影像修辞。在F/Z中,为这一目的而大量使用的还有EVA中常见的大段内心独白,这种意识流手法被用来渲染卫宫切嗣这个早已被久宇舞弥看透出“本性脆弱”的男人的孤寂和落寞。 在明白所谓的“许愿机”只是一个骗局和捉弄后,卫宫切嗣拒绝了圣杯赠予他的曲解的愿望达成。为此,他居然又一次运用了他那坚定的道德律,迅速地在价值的天平上称量出了轻重,毫无犹豫地向妻子和女儿痛下杀手,只为拯救她们之外的六十亿苍生。就这样,这出落幕大戏用了三层反讽,层层递进,先是愿望的实现与初衷正相反对,再一进到这正是按自己一贯的道德律操作的结果,又一进到为摆脱这一结果不得不再次运用这一道德律,一波三折、错落有致,直让观者无法呼吸,将命运之为物的残酷吊诡展现得入木三分,更将命运之神与心中道德律的纠缠刻画得淋漓尽致。如果说“三体系列”是表现头顶星空与造物范式的最佳作品,那么F/Z就堪称心中道德律与命运范式的“三体”。 在最后一话的结尾,听完卫宫切嗣喃喃讲述的卫宫士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信和英气,声称要继承父志,代替他实现没有实现的理想。切嗣望向养子,那张年轻的脸庞活脱就是少年时的自己,而夏莉笑语吟吟的好奇此刻又仿佛在耳边回荡:“凯利,你长大想成为怎样的大人呢?”士郎刚刚的表态不正回答了这个问题吗?与此同时,一缕阳光也仿佛心有灵犀般穿破阴霾,笔直地射向半跪于尸山血海中兀自深深惭恨的Saber。两组穿插衔接的画面暗示出又一轮命运轮回的开场:卫宫士郎将投身第五次圣杯战争,而Saber也将再次成为被他召唤的英灵。 爱丽丝菲尔曾经发愿要用自己的牺牲为圣杯战争画上永远的句号,使女儿免于重蹈身为爱因茨贝伦家“人造人”命定的人生轨迹。她的愿望落空了。自从这一旨在用七位英灵生命的献祭打开通往“根源”通道的仪式被设计出来后,还从未有谁成功过。每当一次抵达“根源”的尝试失败,命运之轮就再次转动,周而复始地让上一代人的命运在下一代人身上重演。如果将“根源”视为终极真理/价值的隐喻,那么不难相信,圣杯战争将永远不会决出最后赢家,根源永远不会被抵达,因为不会有哪一种人生哲学是唯一真理。所有这些信仰、价值、理想、观念,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人类血肉的一部分,谁也无法驱逐谁,它们必将在人生的战场上永恒地争斗下去,直至人类的末日。这大约就是虚渊玄通过F/Z要表达的根本意旨吧。 在古希腊的命运悲剧中,震撼人心的审美效果并不来自命运之神步点的坚定和不可阻挡,而在于英雄人物于宿命重压下仍视若无物的力量、热情、奋争和勇气,在于情感的真挚热烈和饱满浓重。艺术中有哲学,但哲学并不是艺术的审美对象,审美对象是立于天地之间的、活生生的、感性的人。反过来说,人之所以能成为审美对象,正在于他迎着命运冲锋时散发出的坚韧和无畏的美感,一如Rider以拼死一搏向韦伯示范的那样。如果命运之神不再光顾人间、如果它不再折磨人类,艺术大约也该消亡了吧? F/Z中有各色令我难忘的人物和牵系彼此的情感。虽然我是百合控,但这部剧的氛围太过沉重,让我实在难以提起配对诸如“姬骑”这种恶趣味CP的兴趣(应该是舞弥和太太才比较有爱吧,或者Saber和舞弥?←众人:无法直视!好吧,我只好闷骚、无节操各种承认……话说我的注意力分配模式很奇葩,总是变态地对配角投以更多关注,看什么都是如此)。非常奇怪,一些重要人物,包括爱丽丝菲尔的死,都没有在我心中掀起太大情感波澜,却偏偏被娜塔莉亚和久宇舞弥之死扣动了心弦,泪湿沾襟。我与日本人的情感表达方式有高度共鸣,我受不了那种表面平静舒缓下的暗潮汹涌,受不了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款款深情,就连Caster在那道毁灭自己的最后闪光中仿佛又看到贞德当日影像的画面都让我动容不已。有时我想,人世间最难解的事情可能不是头顶星空,也并非心中道德律,而是无论何人,无论其信奉何种哲学、战场上属于哪一方,内心都有爱意的存在。还有比这更让人愈思考就愈感到惊奇和敬畏的事实吗? 2014/1/15 子夜
疯魔集锦,暗黑大全。话说第一季,圣女贞德的好战友在其被烧死后虐杀儿童几百渎神这种事情都被挖出来了。
战斗机帅暴了
要这么赤裸裸的华丽么。。。。第一集就这么精彩。。。。
那些“太卡了,看个屁”打一星的,什么心态啊T^T
虚淵玄的后半程虐杀之旅。这个人真的是相当喜欢用死亡制造戏剧冲突和剧情高潮。相比一期,二期的系列构成更加的碎块化,小圆脸的后半也是类似的零碎感。最后的剧情似乎将FSN略微衔接了起来。
其實Archer人很好嘛。便當Rider之前好言好語地“歡迎你隨時來我家玩喔”這樣的,隨後還放走master boy,比屈辱逼死Lancer事後還殺掉肯尼斯及其妻的冷血切嗣好多了。只是對Saber求婚說的那些話……我勒個去什麼樣的女生才會答應你啊!果然混沌善良是神奇的存在。
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UBW听到《命运之夜》时的战栗,只是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了
我终于想起当初我讨厌土狼的原因了。把代替切嗣成为正义的伙伴这种话理所当然般轻松说出来,最后还获得了一直无法理解切嗣的saber的理解认同,推倒了各种妹子,开挂灭了红A和闪闪,成了人生淫家。这么比起来,同样是以当正义伙伴为梦想,却被梦想背叛,输光了所有,一事无成的切嗣未免太可怜了吧。
整个故事里塑造得最好的人物就是Rider了吧,真是令人感动的角色啊。但是要说起价值观的话,最能理解的反而是绮礼呢,大概我所梦想的,也是没有任何价值观的世界吧。(这种充满语气词的日式口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节奏略奇怪,侧重点不明,就为了在母亲节搞死干妈在征服王的忌日让他再死一次在父亲节让切丝捅(想象中的)伊利亚?
2期,好奇看了看几个打一星的,理由是:太卡了,看个屁。.......( ノ°Д °)ノ纳尼!?这也行??
UFO不懂爱的战士,没有回忆杀和圣杯对话的闪闪就是个真2货,麻婆的眼泪时臣死前的迷茫动画组你真以为可有可无?娜塔莉亚的微笑只是一厢情愿的妄加善意,苦大仇深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雁夜原来真比人性复杂卑懦来的好,男子汉的成长不需要卖萌来体现!什么你说BD?不是所有玩家都有下补丁的习惯!
T_T
众搭档中,亚力山大和韦伯无疑依然是最出彩的一对(韦伯后参加“第六次”圣杯战争)。言峰的八极拳很酷,但好像不如李书文?SABER是主要角色中,心理刻画最苍白的一个(仅高于暗杀者),她的故事还是得看正传……虚渊玄说:“只要和蘑菇同志在一起,我也能变成爱的战士吧……”
啊神作。
op和ed好有爱
终于补完了....
圣杯恒久远,坑爹永流传!
静候重制版BD骗钱。。。。
8/10。集集有高能,集集虐上天,老虚对父慈子孝、尊师重道、夫义妻贤的传统道德理解怕是有毒。追求理想的人永远得不到理想,成为参赛者头上的诅咒:忠诚的枪兵得不到信任,充满战斗意志却在战斗中被主人赐死;企图拯救樱的雁夜,却被吞噬之时收获爱人的冷嘲;爱丽丝菲儿只是一个实现家族悲愿的财产,一代代囚禁在没有人格的牢笼中;当圣杯用一道屠杀船员的电车难题,展现切嗣的残酷正义观,他毕生努力、为此痛苦的信念彻底粉碎;蓝胡子和愉悦犯的暴行和小人伎俩却找到内心追求的答案,无疑是对正义者致命的嘲讽。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布局中,老虚安排许多角色经历选择和折磨,拥有异常偏执的性格,步步错走向了毁灭,给观众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象。武打炫酷,向下手握剑柄光芒万丈、威风凛凛疾驰摩托的亚瑟王,转身的姿势、眼神直接吹爆。